城市行进序曲

说来我在这座城市里已生活了近二十年，其间的变化亲眼目睹。但置身其中，感觉会变得迟钝；又因变化孕育于时间的缓慢演进中，对发生着的和已发生的一切，常常会熟视无睹。这时需要一种参照，对同一种事物的停滞和变化后的具体比较，有了对比，才会对变化有鲜明的认识，并看清停滞的性质。

二十年前，当我初到石家庄时，印象最深的是火车站的候车大厅。说是“大厅”实则是个大棚，石棉瓦顶被一些瓶口粗的铁管子所支撑，铁管子锈迹斑斑，给人以风雨飘摇之感。棚顶的裂缝处、残缺处露出刺目的一片天，反衬出棚底下的阴暗。雨天此处就汪成水洼，过往的旅客不小心踩上去，会溅起一朵朵黑色水花。对于旅人来说，对付恶劣环境的办法是挽起裤管或踮起脚尖芭蕾舞演员似的在其间跳来跳去，以图心理上的洁净。而我看着那些森林般裸露的小腿，总会想得很远，误以为他们准备集体赴池塘摸鱼，或者义务为某个生产队插秧。因为人人要躲着水洼走，致使有限的空间拥挤不堪；又因为拥挤，使分管东西南北各路车次的车站服务员态度变得粗暴或者相反———处之漠然、视若无睹。冬天，寒风呼啸而来，似乎有将瑟瑟发抖的旅人席卷而去之势，候车犹如置身于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其凄凉之状难以尽述。

这种印象在我的脑海里保持了很多年，驱之不散。

时间在不容质疑地前行，变化在不知不觉中发生。

如今你在街头散步，或从季节的更替中走来，你所看到的是四季不衰的鲜花，绿意盎然的春色。洒水车以优美的音乐旋律开始了对城市精心的美容和浓淡相宜的打扮。宽阔的马路上奔驰的车流，有条不紊，秩序井然；高楼，人潮，触目，让人心动。这情景让人想起早先的城市。那时，城市的发展局限于桥东解放路商场到桥西人民商场的一条线上，这条线是城市的中心亦是城市的全部。以中山路解放路命名的同一条道路横贯城市东西，骑车跑个来回半小时足够。在这有限的空间里，街道狭窄，临街的建筑物破败低矮，人们的衣着灰暗陈旧千人一面。在这样的城市里行走，无论看天，还是看地，左顾或右盼，都让人打不起精神来。以省会的身份和城市的面貌，初来乍到的我，不能不对她产生应有的失望。

但是，她在变。

如今的候车室宽敞明亮，集娱乐消费住宿为一体，楼上楼下，环境舒适优雅。候车的当儿，可以悠闲地观看壁挂式电视播放的电视连续剧、球赛或者新闻。冷暖式空调不知疲倦，夏日带给你惬意和凉爽，隆冬送来的是体贴和温暖。来或者走，打出租或者公交车，方便快捷，使先富的人能够尽享潇洒，使工薪族可以承受。出远门可乘飞机，外地人来此地出差，亦可搭汽车走高速公路，选择多向，出入自由。

变化中的一切使人们生出欲望，对美好，对幸福，对富足，对未来的向往。生活的目的是什么，说到底就是为了实现心中的向往或者梦。

变化日新月异，向往水涨船高。因此对这座城市，城市人不断生出新的追求，比如听音乐会，玩保龄球，外出旅游，到星级宾馆聚餐，或者到菜市场摆摊儿卖菜，开个小小的书屋出租图书。玩儿者图的是一种轻松，忙的为一份快乐自由，即使下了岗，去摊煎饼，去擦皮鞋，仍不失人的尊严，在劳动中体现着自己对社会对家庭的责任，生存的艰难变成生命的价值体现。